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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们》之二: 班主任张莲初老师

杨乔 码字工匠老詹 2022-05-21

和平路小学只有初小,所以我被分到一个新的陌生的学校上高小。新学校叫向阳街小学。

 

我周围很多熟悉的同学都被分到距家近,又有点名气的贡井区小学和建设路小学。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分到很远的一个大家不熟悉的向阳街小学?想想平时学习成绩优秀的谭志珏和刘智一也分在向小,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于是,利用假期我探听到了向阳街小学的基本情况,并熟悉了去向小的路程:从我家后门出去便是市三中的大操场,学生上体育课、区里召开群众大会,小规模的篮球足球运动会,以及后来文化大革命时批斗走资派原市长王复元、市委书记李堂基都在这里举行。

 

这里过去叫贡井公园,说是公园,既没有花,也没有草,只是有两个大水池子,分上堰塘和下堰塘,很久以前,这堰塘里种过席草,所以席草田小学、席草田居委会都设在这里。

 

堰塘里面的水静静的,四季发绿,但不臭。周围稀稀拉拉地长着老柳树和老洋槐树,有些光秃。过了堰塘是贡井区电影院,门口经常变换电影宣传画,当时的全国大明星王心刚、秦怡、白杨,以及头上披着轻纱的大美人王晓棠的照片,就是挂在这里让我从此知道了他们。

 

过了贡井街横穿贡井大桥,旭水河的对面就是筱溪街了,新学校就在筱溪街。


爬上一个坡要经过最大的综合市场北方叫农贸市场)。上综合市场专卖鸡、鸭、鱼、肉,各类蔬菜水果,农民自产自销。下综合市场卖油、盐、柴米、针头麻线,还有看西洋镜的。再穿过一个长巷子,过一座名叫星拱桥的小桥,路边有一个很大的粮库。

 

在粮库门口,我常能见到一个挽着发髻的老太婆,她脸色茶黄,目光呆滞,脖子上勒着一根布带,支撑着胸前的一个竹筐,里面放了几包火柴,嘴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到:“买……洋火,擦!买……洋火,擦!”随着这声声叫卖声,我们的新学校——向阳街小学就到了。

 

向阳街小学紧贴着张家花园现贡井区人民公园,据说学校就是张家的房子。这学校有点怪,大门对着张家花园,学生没事去花园干什么?所以学生上学、放学习惯走后门,这样方便。后门很小,进出只能容纳一人。四周围墙很高,人是爬不上去的。 

学校旁边张家花园旧址


学校除了教室,后院坡上有柚子树一大片,柚子树开花时满校一片清香,柚子结果时沉甸甸地往下垂,距地23尺,学校里有明文规定:学生一律不得随便进入柚子林。所以在向小上学的两年时光里,我没有越袖子林一步。

 

向小同和平路小学不一样,不种菊花,但操场里有两株特大的白玉兰树,比我在北京饭店门口看见的还要大,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玉兰树了。春天里,课间我们常去看它含苞、开花,直到变成绿色的叶子,有时也喜欢去抢被风吹落下来的片片玉兰花瓣。

 

张家花园内新恢复的罗马楼。


教室向阳的那堵墙,是半截墙。那时学校一般不装玻璃,也没有电灯,半截墙光线好。教室的墙是用竹条子交错编织而成,糊上加谷草的稀泥巴,待风干后刷上一层石灰。

 

我上学时,石灰和泥巴已经风化脱落,能透过稀稀拉拉竹条子看见隔壁教室的同学,离我最近的是一名叫尧文华的女生,高我一班,我很敬佩她是大队长,能歌善舞,我们常常通过竹条子墙交换小人书。她给我看的连环画有“三毛流浪记”、外国漫画“闵豪生奇游记”,使我的眼界大开。我们还互相取绰号,尧文华的眼睛长得很有特色,又大又黑的丹凤眼,于是我叫她“尧眼儿”,她叫我“乔娃儿”,从此,这绰号一直陪伴我,直到83年上北京为止。

 

我们的班主任叫张莲初,兼教我们语文,40岁左右,她是个表情十分严肃的老师,长得廋高,穿着虽旧但洗得干净,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她的嗓门比较大,每个字仿佛都是从丹田里发出来的。她上课时眼睛总喜欢平视前方,好象透过那半截子墙看外面的天空,讲完,下课就走,干脆利落。

 

有张老师上课,我们不能有半点马虎,不敢做小动作,不敢同“尧眼儿”打电话,也不敢打瞌睡。但是我们又很喜欢听张老师讲课,尤其盼望着星期六下午的到来。

 

星期六下午,张老师安排有两节课:1、劳动课——大扫除,2、课外阅读。劳动课我们很喜欢,可以下河啦那时学校里没自来水,同学们要从河里打水来洒水扫地,擦桌椅。河水是现成的,就在学校旁边的星拱桥下,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筱溪即小溪的谐音,筱溪街以此得名。

 

张老师对我们讲:筱溪街的这条小溪的水,流到贡井区的旭水河,流到自流井区的斧溪河,再流到内江的沱江,三峡的长江,最后归到大海。使我们从中理解到水向东流,水流千转、水归大海,这是万物的必然趋势。

 

那时空气污染不严重,水土流失也不严重,所以我们这条小溪静静地、缓缓地唱着歌儿向旭水河流淌着,水很透明,我们快乐地把脚泡在水中,捞青苔玩,搬开石头捉缝里的小螃蟹,把黑黑的拖着尾巴的小蝌蚪装在玻璃瓶子里带回家去。

 

旭水河静静地流淌……


我们喜欢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在这种环境中倾听张老师带着感情地朗读一篇篇她筛选过的课外阅读的书籍的章节。印象最深的是长篇小说《林海雪原》一书,张老师朗读到:203首长少剑波率小分队赴遭土匪许大马捧血腥镇压的县城,但为时已晚,鞠县长等人已惨遭杀害。烟还在冒,血还在流,少剑波在惊呆、愤怒之后,悲痛地追忆着姐姐鞠县长和姐夫、小侄子对他的点滴骨肉之情,决心化悲痛为力量,为民除害……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张老师没有朗读课外书籍,而是用一种喜悦的心情为我们讲述了一位同学的范文,内容是,这个同学离开了她熟悉的学校,要到一个新学校的心情,整个作文真实,有对比,实话实说。张老师特别提到其中一句:第一次迈进新学校的门口时,大家都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怪不好意思的。说这两句话有呼应,一下就把这种心情表达出来。

 

最后,张老师对全班同学说,这个同学就是新同学杨乔勋。我记得整堂课我的脸都在发烫,心儿却在歌唱。由于张老师评了这篇作文,从此使我自信心增强,但也从此偏文轻理了。

 

上六年级时,正值困难时期,取消了星期六课外阅读,也不能下河捉蝌蚪了。周六、周日要参加劳动——为“大炼钢铁”运矿石。那时,饥饿对于人类来讲是不分男女老少的。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要用瘦瘦的肩膀、嫩嫩的骨头,加上老是吃得不饱的肚子,用箩筐、扁担,从贡井区——自流井区——返贡井——郊区雷公滩,把矿石从山沟里挑到目的地,一天来回跑四次,往返七、八十里路。当时年龄小,不知道累,何况还有张莲初老师带着我们干,一个月下来,张老师更瘦了。

 

劳动的报酬是给每个同学发鲜肉半斤,在那个年头是很振奋的事情。由张老师事先分好,用旧报纸包好,每人一份,当我把连皮的五花肉用双手捧回家时,我那万分慈祥的外婆当晚就把肉做出来为我们解了馋。

 

只是,吃完肉以后,就没有再见张老师来给我们上课,以为她调走了……终于有一天,我在上学路经下综合市场时,看见张老师在摆地摊儿、卖针头麻线!我老远就看见她了!我一直远远地看着她,没有向前去。她比原来更干瘦,脸色腊黄,衣服也没有以前干净了。

 

后来,我常想不通:张老师为什么不教我们了,丢下我们这么多学生?我知道她是很热爱教师工作的。究竟为什么?我常常在想。人在遭到不幸的时候,有两种情况,一是很希望别人过问一下,以示关心;二是不愿意别人触及,这是怜悯。同样,人在关心别人时也有两种情况,一是要雪中送炭,关键时刻显真情;二是回避,揭别人的伤疤看别人的伤口,人家会更痛。

 

很多年来,对遇到不幸的人我一般采取后者,我当时不去叫张老师,不知对还是错。但是张老师讲课时的音容,永远印在我的脑子里。(明日请看《中学老师康筱维》

 

因与张老师的子女一直联系不上,未能搜集到她的有关情况和照片,只能将老师的音容笑貌印在脑海里了,遗憾!

 

旭水河上的平桥,城市中少见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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